那是一个碧空如洗的日子,我在小城的街市上徜徉,来到一条繁华的商业街,我看见一家棉布家纺店里摆放着一架很原始的织布机,就忍不住进去仔细观看:那架织布机非常精致,连梭子也十分漂亮。这使我想起母亲的织布机,一架很简单的织布机,却能织出色彩斑斓的棉布。
童年的我生长在豫北的农村,那时农村还没有用上电灯,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家家户户点上一盏煤油灯,尽管光线微弱,可缺了它还真不行。母亲就是凭借这样一盏煤油灯,白天干完田里的活儿,夜里还要在煤油灯下纺花织布。父亲在城市里上班,家里的农活全靠母亲一个人干,可她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累,总是默默地耕耘,默默地纺花织布。那时大队里时不时放一场电影,我们姊妹几个搬着板凳争着去看电影,妈妈总是说:“我不喜欢看电影,你们去看吧!”而当我们深夜看电影回来时,母亲一个人还在暗淡的煤油灯下纺着棉花。
父亲在城里上班,惹得一村人羡慕,都说我们家非常富有,其时,父亲那时每个月的工资根本贴补不了多少家用,父亲每个月都向财务科借钱,到发工资的时候就扣掉了这些借款。母亲常说:“落个好名声,谁见他的钱啦!”幸亏母亲有一双巧手,纺出来的布特别结实、耐用,花纹也特别好看,许多商贩愿意出高价购买母亲织出的布,卖布所得的钱可以贴补家用,我们姊妹三个的学费也得以解决了。
上世纪70年代,洋布太贵了,买布时还要布票,母亲不舍得买。记得我上小学一年级时,母亲要为我做一条裤子,连夜纺花织布,熬了几个通宵,终于给我做成了一条深红粉蓝的格子裤,我穿上以后高兴了许多天。但是后来看见我的同学穿的都是细腻滑滑的洋花布,我的心理又不平衡了,回家闹着母亲也给我买一条洋花布裤子,母亲抚摸着我的头说:“乖孩子,等你爸爸回来了,捎回来布票,我一定给你买漂亮的花洋布裤子。”我懂事地点点头,不再闹母亲了,想想那时母亲一个人在老家独自支撑这个家,真辛苦啊!我再闹母亲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母亲去世已经两年多了,可是那深夜里的煤油灯却时时闪现在我的眼前,那“嗡嗡”的纺花声仍然响在我的耳畔,那灵快的梭子在母亲的手里穿过来穿过去的剪影,说明了母亲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辛劳和汗水。想想母亲的一生,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们做子女的在她的墓碑上刻上“节俭、谦让、宽厚、善良”八个大字,用来总结她的平凡而又辛劳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