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这次远涉有鬲注定是一场极不寻常的经历。商王怀抱商国玄鸟节，端坐在马车上，目光坚定，遥望着北去长路漫漫。王恒、占玉、玄爻、左龙、右虎紧紧相随。缓丘后退，矮山相迎，荆棘后移，密草摆动，两侧山林里时有鹿跳猿鸣，獐走鹘飞，狼窜鹤唳，喧闹异常。

  前方一片灿然飞动的红霞映照招摇，宛如一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分外妖娆，冷风吹来阵阵暗香。军探返商王车前禀报：“大王，前面一片火红的蜡梅花开得正盛，有一个村落掩映在蜡梅丛中。”

  此时两个脸上涂满朱砂赭红、头插彩色野鸡翎的娇艳女人健步而来。她们手中紧攥着一根削尖的长杆投枪，背上斜挎着雪地里收获的几只雉鸡。这时，那风姿绰约的女酋长也走过来。她的头上插满幽香阵阵的蜡梅枝，显得高雅艳丽。女酋长粲然一笑朗声道：“小女腊梅，欣闻娇客来临，请到我腊梅部落小憩，略备几瓿水酒，请各位慢用以解旅途劳累。”

  商王逊谢道：“商国国君子亥，多有打扰，请酋长勿劳。”

  腊梅再打量商王车队，上前施礼道：“原来是奔走四方的商人来了。人说玄王英勇无比，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部落从来没有男儿，如今却一下看到商国如此多的伟岸人物。”

  女酋长把商王诸臣迎进草堂，分列而坐。一堆黑色干柴垛堆在草堂正中，几只肥硕的鹿凌空悬挂在干柴之上不停地蹬蹄哀鸣！几个蓬头垢面的女人手执尖利石刀，冷漠地伫立在四蹄悬空、哀哀悲鸣的鹿身旁。

  女酋长说：“时辰已到，端血敬客！”

  商王不愿拂女酋长美意，端木碗以口相泯道：“请！”

  熊熊的烈火烧起之时，几杯热酒蒸腾的热气换来了整个部落的欢声笑语。商王正要告别归宿，突然感到头昏脑涨，再看腊梅酋长，这时的笑脸都变得异常狰狞，狂放地大笑起来，转瞬间商王失去了知觉。

  腊梅把投枪狠狠地往地上一扎道：“常听人说商王奔走四方如何智慧英勇，如今还不是乖乖地落到我的手心里！快去，把商王扶到我的卧房之内。剩下的你们各自享用，再弄几个年老丑陋的来煲几簋人心汤，让你们好好补补身子，哈哈哈……”

  众女奴恭维道：“多谢酋长成全，恭祝酋长新配之喜！”

  女酋长迫不及待地向卧房走去，却见一人神色慌张地跑过来，俯在女酋长耳边低语几声。那女酋长怅然说：“这个女魔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领头的是山狄部落里最强悍的女人——山花酋长。她无边的法力让部落的人将她奉若神明，她的头上始终紧套着一具苍白狰狞的傩面，没有任何人见过她本来的面目。

  山花见到腊梅，冷笑道：“商国娇客来访，姐姐何以不告知妹妹一声，莫不是想独享呀？”说着，她夸张地举起长长的投枪，叫嚣道：“马上把商国大王交给我带走，我得不到的东西，就要被我的投枪毁掉！”

  腊梅怒道：“他如今已进入我的卧房，难道妹妹真的要虎口夺食不成？其他人我可以拱手相让，唯独这商王你休想染指！”

  “我今日冲商王而来，岂可空手而返。”

  腊梅眼里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恐慌，回身从随从手里接过投枪，却满脸冷笑说：“我受到你的恶毒诅咒，上天给我的宿命就是永远也得不到心爱的男人，但你就能得到吗？看枪！”

  投枪准确地刺入山花胸膛，她惊愕地睁大绝望的眼神，喃喃道：“我真的……想见见商王，去看看玄鸟的国度……”

  腊梅恼羞成怒中惊呼道：“你是妹妹，什么都可以让你，但商王不行！搅乱我的温柔，你只有死！死！”暴怒中的腊梅狠力拔出投枪，山花气绝而亡。腊梅看到妹妹痛苦地死去，怔怔地呆住，弃枪抱住山花痛哭，凄厉而悲怆。

  一女奴尖叫起来：“商人醒啦，商人……”喊叫间已经中戈倒地。复苏的商人挥开尖利的短戈。女人部落顿时作鸟兽散，片片梅花在风中缓缓飘零，部落里很快恢复了宁静。（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