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 夜
夜色重重,天地沉沉。
童茹紧裹大衣,沿着古城墙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路灯的光晕涩暗无力,前方是何方,不知。
遇见一衣冠楚楚、举止文雅的陌生男士。童茹迎过去,出奇的平静,说:“你抱抱我好吗?”
男士伸出有力的臂膀,拥她入怀。
哇……
泪水似泉,浸透了男士的肩。
“你哭太久了,嗓子已哑了。”男士拍了拍童茹的背,宽厚地说。
“对不起。我哭好了。谢谢你!”
“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谢谢!”
“你用了两个谢谢了。”
“还不够,我一生都会谢谢你。”
男士走了。童茹借着路灯的光,从包里取出小镜。理鬓,均脸,整衣。
明天还要去医院照顾妈妈。爸爸才离开三天,妈妈昏迷。又想哭。不能。家里,孩子是否睡着了。
黄 花
春色融融,河水悠悠。
田畦边折一朵黄花插于髻,临河,照水,笑靥似黄花。
那条路,人影还未现。
她望着渐高的月儿,想起了他讲的莺莺的故事。他是豪门公子,我是平民女子。正如莺莺相反。
有狗狂吠,他带着包裹悄悄来了。她没有带。也没衣饰可带。只带有黄花。怕路上掉了,他还没有看到。放入衣袋。
兵荒的日子。枪声稀疏可闻。
“走得越远越好。”他拉着她的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田野。走向了城镇。
天亮。她又在发髻上插上黄花,问他:“好看嘛?”
“花已枯了,不枯也没有你好看。”他们相拥在一起。“以后我们栽很多很多的花。”她笑着流出了清泪。
他是帅儒,她胜黄花。五个儿子后,有了如花似玉的心肝,名童茹。
红 笺
笑靥溶溶,歌声甜甜。
童茹听妈的故事,喜妈的动作,学妈的样子,懂事起,就折院内五颜六色的花戴头上。
他是课外辅导员,从东北走来,走到童茹的学校,走进童茹的班级。
童茹初中,他上大学。她要学习,他有铁纪。他记住她,不敢约她。
他要等她长大。
在一个城市内,也不能见。
童茹读他的来信,眼睛湿润。童茹给他写信,泪湿红笺。
他说等她长大。
她信,他会等她长大。
她常在信中夹花,花泪染信。他说,以后我们栽很多很多的花。
红笺十二年,泪迹斑斑。
他比她大十二岁。
她长大了,陪他创业京城。
他也为她栽许多花。于高层的阳台。
白 幡
三月,墓地,雨天里。
阴风咽咽,冷雨沥沥,白幡飘飘,心痛绝绝。
不能哭。虽然爸爸去世后,妈妈不言不语一周,又去找爸爸了。
爸爸年轻时就说过,他走到哪里也把妈妈带到哪里的。
没有到哭的时候。
摈退所有客人,叫来五个兄长,一齐跪在坟前发誓:妈妈去了,都不能因遗产而伤害手足情感。
雨中。瑟瑟着手开支票。料峭风,手亦冷,颤抖。
不能哭。
有嫂子要说话。童茹厉声说:“我们家兄妹事,你们退后。”
开完支票,泪如泉涌,声若惊雷。
晕厥。
众哥急,掐人中。
紫 藤
五月,旧居,花圃里。
紫藤曼曼,蝉鸣幽幽。
政府通知拆旧房,房址上要规划花园绿地。
院内有父母栽的花。童茹穿着母亲留下的紫衣,数次去看需要移走的花,考虑怎么移。
一天,母亲托梦:我儿,为我留花,那花是你爸为我栽。醒来后,泪湿枕。
童茹心有灵动,来到规划指挥所,对工作人员说:“花我不移了。”
工作人员急,童茹又说:“那里有数年紫藤百种花卉,挖掉可惜。新建时,可保留原貌,依势建园。”
工作人员研究后喜,要赔花卉损失。可童茹不要,只为保留下父母种下的花。
六月回古城。去看故居,旧房不在,已建新园。紫藤依旧,父亲所立褚石依旧,新刻:紫藤轩。
泪无声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