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河流,无论是那些一直清澈亦或已经干涸的河流,它们究竟从哪里来,流到了哪里?河流的上游是不是都有一片叫作草原的大绿地?绿地的尽头就是天涯,天涯怀中有雨,它肯定是一条河流最初的出处。
那河流的下游呢?肯定是一片大海,大海的尽头,是不是那个被称作海角的地方?等到了海角如果再多走一步,就又来到了这条河流的上游,被拥入了那个被叫作天涯的怀抱。
如此想来,一条河流就像是一条玉带,刚好把地球紧紧的缠绕了一圈。那河道里的水呢,那河套里的风呢?河岸上的庄稼,今年歉收了还是丰收了?林子里的羊群咩咩不止,啪啪甩响牧鞭的还是去年的那个老汉吗?
第一次走包河,是随着暴走队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行进的长流,一路上行。看着包河里的水,煞是好看,越是往前面走,就越发清澈见底。一个个逮鱼的迷魂阵,竖立在河心里,真担心有一些迷路的鱼儿,正心急火燎地寻找着回家的方向。匆匆忙忙地走了两个多小时,一路上没有一截柏油路,或穿越林中草径,或翻过大小不一的沟沟坎坎,待到原路折回,整整五个小时就已经过去了。
穿好衣服,回头张望,我是走河呢还是走步呢?没看到多少新鲜的情节啊,包河和流经我老家门前的惠济河一样子的,树木,枯草,鱼网,稀稀疏疏赶路的老乡亲。不错,在豫东大平原,所有的庄稼都是那老几样,小麦,玉米,大豆,花生;所有的问候语都是一个内容:吃饭了吗;所有的堤岸都有着一样的颜色,和黄皮肤一样耐看的黄;所有的相遇都好像似曾相识,点点头擦肩而过。
翻看商丘市地图,包河流到市区,一路逆寻来到宁陵,再到了民权,就是一条又一条小河岔了。其中较大的一支发源于民权县孙六乡。我把车子停在孙六以北六里、一个叫作龙门寨的地方。龙门寨有个黑龙潭,听当地的老乡讲,黑龙潭深不见底,曾有一个好事的乡民划着小船来到水潭中心,他把全村的粗绳子连结起来,下续了一个上午都没有够到底。这是真的吗?我听着微微一笑,只是当成一个传说。
和两个在潭边玩耍的少年攀谈,我指着一条北上的小河沟问他们,那边可好?是一条大河,河很宽很宽的,一眼看不到边,河水清得很呢,我们都是伸手就喝。是真的吗?在两个孩子的引领下,我差不多是沿小河奔跑着来到了大河边,一个叫作伏土山的村子的后边。
伏土山并不是山,它只是黄河故道上一个古老的渡口,后来渡口没有了,换成了一座桥,再后来开发引黄入商工程,大水一口气把那个长桥也给淹没了。这些我都是从河边上一块竖立的大石头上看到的。
眼前的黄河故道,绝对不同于它下游的那些河段,它既没有吴屯水库,新郑阁水库那般刻意的修饰,也没有刘口,贾寨那几段陡峭蛮荒。它几乎没有河堤,二尺以下就是静息的水面,绝对清澈得鞠首可饮。我问身边的老乡,夏季大雨来了,淹没了村子咋办?他说怎么可能呢!水面恁大恁大,和海一样子大,再多的雨水,它又能升高多少。
啊!包河头,伏土山,故道黄河。再顺河西眺,我仿佛看到了黄河的身姿,我们的母亲河不息的咆哮声,在我耳边隆隆的作响
那一刻我竟然突发奇想:何不在黄河的入海口修个大堰,让所有的黄河水从此都不再空流,万里黄河就像一个永不干枯的大天缸,把大平原上所有的河流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再灌满蓄实。就连我家老宅西边的那个水坑都注满了黄河水。鱼虾满塘,让老家的孩子们也和我小时候一样,炎炎夏日在大坑里自由地玩耍。
我这里不想再考证一个不大的城市,是怎样糟蹋了一条清水河,更不想用我酸累的手指,再点击一些腥臭的文字。跑过一段掩鼻的现实,我挤出了市区,就在平台南地,污水处理厂出水的地方,包河竟然一下子又透明可赏了,甚至还有三三两两的水鸟,时不时地在水面上嬉戏。
一座污水处理厂,几乎挽救了一条河流。如果有五个污水处理厂,十个污水处理厂呢?我迄今已经数十次的来到过污水处理厂出口处,看着那一股股清泉,我甚至许下夙愿:就是不吃不喝也得弄干净包河水,弄干净忠民河,康林河,小蔡河,万堤河,更得清理好古运河。还大地一汪汪清澈,还自然一湾湾明丽,还未来一幅幅俊美,还千秋大业一篇篇华章。
已经记不清楚有多少次了,我把车子停在月亮桥头,起身沿着包河南岸,一个人静悄悄地走南包河。这条路是一条砂石路,要是一场春雨过后,走在南河堤上,看着满目的翠绿,听着一小河水流,那种世间最大的惬意,会蜂拥而至,让人忘乎所以,醉享其妙。
盛春,河套里处处飘荡着野鸡的叫声,时不时能看见几个少年,骑着摩托车驮着细狗,前来撵鸡。每每问其收获,皆摇头不语。是啊,大自然向来会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春天来了,草木旺了,许多小生灵都可以隐身了,它们也就接二连三地来到了大平原,比如野鸡,比如鹌鹑,比如野兔和许多叫不上名字的水鸟。而到了晚秋,冷风逼近,它们都又很自觉很知趣地飞走了,丢下几个懒惰的、老态龙钟的,就自然而然地成为群体的弃儿。
这里,我绝对不是有心嘲笑一些弱小的事物,我永远歌唱那些自励自律,合时进取的小人物,小生灵,唯有努力不止才会生生不息。
仲秋的一个下午,我又沿着包河走到了杨庄桥一带。河滩上,我看到一个半老的汉子,正赤裸着结实的臂膀拾秋,他脖子里挂着的粗链子,在太阳的照耀下金光闪闪,分外夺目。
我问兄长日子可好?他说还可以吧。他家属于拆迁户,由于没有多少房子,也没有得到很多的赔偿,买了一套安置房又简单的装修一下,钱也就用完了。闺女出门了,一个儿子在市区做点小生意,能养住小家。那你自己呢?老伴去年早走了,他现在给一个小区打扫卫生,每个月几百元,也能顾住自己。那您的大金链子?假的!老汉哈哈哈的大笑声,被一阵子河风一会儿吹得老远老远。
是啊!咱朴实的中原人,最容易知足,也就是老家人说的好达志。谁要是能闪个缝让咱过去半个身子,咱回过头来还是说声谢谢;只要能有一块红薯吃,咱就不喊饥饿;只要还有一点点气力,咱就不求人,并且还大着嗓门喊着: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