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浮黄云去京阙,挂席欲进波连山。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作梁园歌。却忆蓬池阮公咏,因吟渌水扬洪波。洪波浩荡迷旧国,路远西归安可得。人生达命岂暇愁,且饮美酒登高楼。平头奴子摇大扇,五月不热疑清秋。玉盘杨梅为君设,吴盐如花皎白雪。持盐把酒但饮之,莫学夷齐事高洁。昔人豪贵信陵君,今人耕种信陵坟。荒城虚照碧山月,古木尽入苍梧云。梁王宫阙今安在,枚马先归不相待。舞影歌声散绿池,空馀汴水东流海。沉吟此事泪满衣,黄金买醉未能归。连呼五白行六博,分曹赌酒酣驰辉。歌且谣,意方远。东山高卧时起来,欲济苍生未应晚。”——这是李白的《梁园吟》。这首诗写于唐玄宗天宝三载(744年)诗人游大梁(今河南开封一带)和宋州(州治在今河南商丘)的时候。梁园,亦作“梁苑”,汉代梁孝王所建;平台,春秋时宋平公所建。这两个遗迹,都在当时宋州。李白是离长安后来到这一带的。天宝元年(741年),他得到唐玄宗的征召,满怀理想,奔向长安。结果不仅抱负落空,立脚也很艰难,终于被唐玄宗“赐金放还”(《新唐书》本传),离开长安,“浮黄河”以东行,到了梁宋之地,便写下此诗。彼时的梁园虽负盛名,却已是繁华褪去,尽显落寞。
“梁园”素有“七台八景”之说,“平台”乃七台之一。岁月荏苒,时过境迁,如今的“平台”不过是一个街道的名称,值得说道的是,从古至今她都承载着不朽的传奇故事——据《左传》记载:“ 宋皇国父为太宰,为平公筑台,妨于农收。”说的是鲁襄公十七年,宋国的皇国父做了太宰,要为宋平公建造一座高台,因此妨碍了农业收割。宋国贤臣子罕请求在农事完毕以后再建造,但宋平公不答应。可见平台的“平”字,不是平坦的意思,而是借用了宋平公的“平”字。这平台建成后也定是成了宋平公游乐观景的一个所在,从此便有了平台之名。到西汉景帝时,梁孝王刘武挟梁国之富庶,修建了“方三百里”的梁苑,平台便成为梁苑一景。梁国君臣和聚集在梁国的文人墨客,如枚乘、邹阳、公孙诡、司马相如等人,经常到平台田猎悠游纵酒作赋,使平台在荡漾着富贵气息的同时,又沾染上了文雅气息。此后便引来一众文人墨客,特别是失意的文人墨客登高怀古,抒发怀才不遇的情愫,平台也成为文化人能够得到应有尊重与理解的精神家园。
与李白一行游历宋州的杜甫亦有诗云:“浩劫因王造,平台访古游。彩云萧史驻,文字鲁恭留。宫阙通群帝,乾坤到十洲。人传有笙鹤,时过此山头。”提及平台,但愿彼平台就是此平台。
到了北宋,苏辙再次见识了梁园的萧条,他给苏轼写信:“梁园久芜没,何以奉君游。故城已耕稼,台观皆荒丘……”成了荒丘的台观中,不知道有没有平台。
为了寻找著名的平台,书者骑行十余公里到达地图上的平台村。然台早已不见踪影,眼前的只是一个集市,但见鳞次栉比的街道,大大小小的商铺,川流不息的人群。正索然寡味之时,见街边有一块有些年头的石碑,遂仔细阅读碑文:平台集历史悠久,地理位置优越,是商丘市东部重要的集贸地。为加强农村小城镇建设,平台镇政府决定改建集市街道。改建工程受到了镇领导的深切关怀和广大党员群众的鼎力支持,2004年2月19日,35户开始拆迁。一期工程于2005年12月胜利竣工,为彰显街道改建业绩,彪炳志士仁人功德,特铭刻此碑,以作纪念。2006年6月18日。2006年立碑,是近年拆迁改建的事。此碑到现在也不足二十年,看样子是和文物沾不上边吧。
寻寻觅觅见到平台小学,虽说不一定有多少年历史,但至少是传承文化的地方。
听村里一位八旬老人唐老师介绍,平台只是个地名,从小时候就没见过平台。只知道在马辛庄有过一处极大的寺庙,叫平台寺,可能因为有平台寺就叫作平台了。
顺着唐老师指的路,书者骑行到了马辛庄。马辛庄北面有一大片树林,这片树林就是传说中的平台寺坐落的地址。树林的角上,半间小屋的平台寺看着很是滑稽。
在百度地图搜索一下,又有一座平台禅寺出现在手机上。于是按照语音提示,穿过平台步行街,一路南行,到商都大道,继续骑到侯方域路上,见一指示标牌,上有“平台禅寺”字样。箭头所指,一段土路就对着一座寺庙,庙门却书“地藏寺”,就感觉不对了。明明是指示平台禅寺,怎么成了地藏寺了。又四处张望,发现离地藏寺不远的地方,有一座院落,遂继续探访,到了门前,果然就是“平台禅寺”了。
这座平台禅寺坐落在一片荒凉的树林后面,看着也是一处稍显荒凉的禅寺。不过这座平台寺还算禅寺,建有天王殿和主殿。天王殿的墙上绘有四大天王的像,中间有两尊雕塑,前弥勒后韦陀。雷音宝殿是主殿,是用板子搭建而成,看着多不像个大殿,不过三尊佛像还是庄严。
寺里有一对居士在平整一块土地,见有人过来,男居士很热情地招呼书者说:有骑友来访,欢迎。女居士跟着说:春暖花开,也该活动活动了。男居士是个虔诚的信众,这座平台寺就是他花钱出力建起来的。他给书者介绍说,平台寺是最有史料记载的寺庙,曾经就坐落他的村里。小时候村里有一座好大的高台,听老人讲,台子上曾经有过寺庙,老几辈人都见过。因为身体的原因,促使他要建平台寺。他费心费力,几经周折,建成了现在的平台禅寺。“最有价值的就是这两块石碑。”他指着院子里立着的碑说:“都是光绪年间里的《重修平台禅寺记》,一个光绪十九年立碑,一个光绪二十二年立碑。”说话间他又到大殿背面拿出一卷拓片,打开,让书者拍照。
拓片清晰可见碑文。碑文是《重修平台寺碑记》。平台寺者,因其地而名之也,昔汉梁孝王尝筑台于此矣。古称菟园,之侧有平台,为复道连属于睢阳城者是也。孝王与邹枚、司马相如之徒宴集其上,后世文人学士慕其雅,风流形诸歌咏。过其地者,时有怀古凭吊之思焉。然台之遗迹已久尘矣。其地旧有佛寺,历年兹多无碣可考。自咸丰兵燹,而后寺益倾圮颓垣,故只仅存名者,光绪壬辰里正父老相与募资为立,因旧址定。落成之日,香火磐声,运隆肸蚃。盖此寺之迭废迭兴,不知几更事变矣。夫伊古以来,高台荡为原隰,泯灭无闻者所在多有,而平台阅数千年,更借佛寺得以传焉。然则此寺之修不独为此方人士好善之微,亦迹所赖以不没也。举人陈锡祜撰文,监生孙祥泰书丹,大清光绪二十二年四月初八。石工张圣坤。证明历史上确实有座平台寺,寺就建在平台上。
如今平台境内,沈楼村头有一棵千年银杏,据考证为西汉梁园平台遗存之树。这棵银杏树像山西洪洞老槐树一样,已经长在这里人的记忆里。当地人把它当作“神”树——树上悬挂的园林部门制作的古树名木牌子,编为001号,树龄2000年,树高约20米,树干周长约7米。到了夏天,2000多平方米的树冠,像一把张开的绿色巨伞,为当地的村民提供了一个天然的避暑场所。
千年银杏树,书者不止一次前去参观。虽然经历千年风雨,但它不显老态,依然生机勃勃。春天它展露新芽,夏天它枝繁叶茂,秋天它硕果累累,冬天它虬枝傲雪。一棵银杏树,站立两千年,见证了繁华,见证了落寞,见证了人生百态,见证了沧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