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路过一大片麦田,放眼望去已是满地金黄。近处的麦芒已泛黄,穗儿还透着青,下车来,随手拽下一个麦穗,灌满浆的麦穗微微发黄,个头挺大,麦粒鼓鼓的把包在外面的皮都撑得裂了口。用手搓去外皮儿,剩下碧绿饱满的麦粒,捏几粒儿放到嘴里,满口的清香,还带着一丝甜味。
其实,这个时候的麦子是可以生吃的,只是燎过之后口感更好,而且经过火烧之后没有了麦芒,搓麦穗便不会担心扎手了。好多年没吃过燎麦了,想起吃燎麦便想起了故去多年的婆婆,一个临去世头天晚上对我说“妮儿,我一辈子没个闺女,你喊我声娘吧”的老人,我喊了她五年的妈。
刚结婚那几年,爱人在外地工作,婆婆便从乡下老家赶来与我作伴。婆婆为人不善言辞但朴实厚道,待人热情。待我不是母女胜似母女。
头几年,每到周末,婆婆便会回去做些农活或是收拾家务。隔天回来时,定会带来些时令的蔬菜瓜果。那年四月中旬的一个周末,婆婆傍晚从老家回来时挎的篮子里竟然是扎成一把一把的麦穗。晚饭后我们便喊来几个邻居,大人孩子都有,一起燎麦穗吃。
院子里,婆婆把麦穗儿聚拢好,从穗脖儿底下用一根麦秆儿捆扎结实,架火上开始燎。我们围着火堆,看婆婆用火尾巴轻轻燎,先把麦芒燎秃了,然后麦皮儿渐渐黄儿微糊,得了!稍一晾,大家你一穗我一穗地用手一搓,于是麦籽儿的熏香味儿就流溢在各人的唇齿之间,闻起来有点糊香味道,但嚼到嘴里分明又有青甜新鲜,怎么描述都觉得不到“味”,只有吃过的人才知道,不同的香同时从鼻孔从舌间恣意穿梭流溢,小小的味蕾被挑逗得兴奋愉悦。小孩子搓不成,几把下来几乎手里不剩几个麦籽儿,便就着大人的手吃起来,后来干脆一把一把地往嘴里捂送,鼓起腮帮子起劲儿地嚼啊嚼,嘴巴闭不严的偶尔会从牙缝里蹦哒出来一两个逃兵。生麦穗吃多了舌头都是绿汪汪的,若是这燎麦穗,不用几穗就把整个嘴巴弄得黑七八糊的。吃完了燎麦穗,大人孩子个个都像不用化妆的张飞,打闹嬉笑的欢腾劲儿直至夜半才散。
更让我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中午下班回家,婆婆把剩下的麦穗放锅里煮熟,晾好的麦穗放到簸箕里用手使劲搓,直到麦粒和麦皮分离,用簸箕扇一扇,扇去麦皮,再把那些麦粒放进压面条的手工面条机里,碾成薄片,切开盛碗,浇上醋、麻油、蒜汁做成地道的碾串儿,我生平第一次吃上了碾串儿,大饱口福!
小满三天遍地黄,麦田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满地金黄。再来几阵热辣灼人的夏风一吹,转脸就是麦收的日子。
又到了吃燎麦穗的季节,燎麦糯滑香甜,至今忆起来还犹有余香在口,回味良久……若有机会,再跟娘燎次麦穗多好。
临上车时,我拽了一把将熟未熟的麦穗,回到小区分给了楼下几位年迈的老人,都说“吃新麦,活一百”,相信另一个世界的婆婆灵魂安好,愿诸位老人一世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