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没有一本书让我像读“中原怪才”冯杰的《闲逛荡》这样烧脑,书不足300页我断断续续读了一月有余,每次打开总有两个字在脑海盘旋——费劲。有此感觉的读者不止我一个,尽管如此,它仍有一种无形的魅力让我欲罢不能。
冯杰在《闲逛荡》中诗、书、画三块同时发力,文章中时不时会出现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诗、书、画大咖的名字。所以,读《闲逛荡》我左右眼严格分工,左眼读文字,右眼上百度。好在书中的56篇作品篇篇短小精悍,就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啃,看完一篇文章也不会耗时太多。
冯杰暂不说他文能写诗,武能作画,我认为首先怪在他“吊诡”的艺术表现手法。《闲逛荡》是线装本的生活随笔,他却用蒙太奇式的技巧,多维度构筑画面,让时光穿越,古今交错,结构、语言、意蕴,逃避常规,剑走偏锋。无论是诗也好,书也好,画也好,到他笔下就成了任意玩味的智宝。他很少按常理出牌,衣、食、住、行、吃、喝、玩、乐,这些人人都经常唠叨的日常琐事,一经他的手便有了别样韵味。他戴深度近视镜,却目光如炬,角度刁钻,即使从《清明上河图》的最隐秘处入手,也能发现与别人不一样的奥妙,寥寥数语,看似闲谈,却借古喻今,词诡意深,他诙谐的语言和趣味性的呈现,常常让笔下恣意地盛开奇异的花朵。
冯杰称《闲逛荡》为“东京开封府生活手册”,责编提示:“本书是‘中原怪才’冯杰对张择端传世名画《清明上河图》之细节的个性化解读,专为天下‘闲逛荡之人’营造一种新鲜奇妙的化学反应,俨然一道辣乎乎、热腾腾、哧溜溜、实实在在的历史文化娱乐八卦烩菜。”文学的美味,品之常常令人沉醉。读冯杰的文章,忍俊不禁是常态,思维跳跃是惯性,黑色幽默、喜怒笑骂、妙语哲言,如金豆般在他笔下闪烁蹦跶。他抛开《清明上河图》表面的繁华和盛美,聚焦图景背后的生活碎屑,我却从他碎片化的文思中,读出他情感深处的豁达、疼痛和深爱。
你不能只读冯杰的文,你要读冯杰的秉性与为人。冯杰待人真诚,做事率性,三言两语就让你醍醐灌顶。
《<金内衣和庆头巾>——开发者的机会主义和时尚》,千字小文,却意味幽深。他写一位做服装生意的崔老板注册了一家“国际天财文化创意公司”,此老板膜拜意大利服装品牌创始人范思哲,花80万元高价在拍卖会上买了一件范思哲穿过的皮夹克。他“要在一年的时间里创造条件上市,逐步打造出一个享有国际声誉的民族时装品牌,要当‘中国的范思哲’。”范思哲人早已离世,但他的品牌影响力仍遍布全球。冯杰由此感慨:“人已驾鹤多年,衣服还在,品牌还流行,艺术还长存。”冯杰从《水浒传》里抽取文化精髓,殚精竭虑为他出谋划策,让艺术与时尚联姻,催生民族服装品牌,调侃与八卦,尽显一位作家的浪漫、睿智和对中国经典文化的热爱与尊崇。
真诚和善意在《闲逛荡》中无处不在。开篇《驴子一来,时间从蹄下开始》,情感的暖意款款流出。“我不时打喷嚏,搓手跺脚后再写。全是为出人头地、为家争光。我爸曾期望有朝一日,我也弄个人民公社书记干干,不受他人白眼。”文字背后承载着冯杰的青春梦,还有那些鲜为人知的苦,曾经忍受的痛,表达了多少码字人的心声?祖辈的艰辛、父辈的期望、妈做的暖衣、女儿的“奢侈”,“精神病诗人”高速殒命、初恋女友悄然离去,《东京诗人梦华录》中10位诗人的刻骨记忆,这些在凡人眼中摇摆的枝枝叶叶,在冯杰笔下结出斑斑驳驳的果,也是他在历经人生淬炼和艺术浸淫之后,用真知真悟雕琢的生命的真味和真意!
智言、慧语、诙谐、风趣,品读冯杰的文字,神经也会不知不觉受他感染,变得机灵活泛起来,紧跟他的逻辑速度,更好地和他的节奏同频。
士志于道。冯杰身上根植着中国传统文人风骨,也吸纳着中国传统文化的丰沛营养。古今著名文学家、诗人和书画家在书中仰俯皆是:王梵志、苏东坡、晁无咎、钟嵘、李东阳、米芾、王巩、蒋兆和、苏金伞……所以,品冯杰的画不能只品他的画,还要品他画中的意蕴。
冯杰植入《闲逛荡》中的画,写实和写意,幅幅直抒胸臆。特别喜欢他画中人物或动物的眼睛,双目也好,独眼也罢,艺术冲击力直戳人心。他刻意用“点睛”之术标识自己的与众不同,我在他的画功之外,坚信他在用“另一双慧眼看世界”。河南文坛唯有冯杰方能用炫彩丹青,为这些可爱的生灵来“画龙点睛”之笔。刁斜的目光,射杀的是生活深处的魑魅魍魉;简美的笔调,旷达和禅意酣畅淋漓。
《宋朝猪肉价格》文后配图:一汉子怀抱一只鸡,神态诡异,眼神警惕,那双黑白分明的暴眼,刹那间嵌入记忆——贼眉鼠眼、惟妙惟肖的偷鸡贼“鼓上蚤时迁”跃然纸上。有趣的是,他的书法在一旁为时迁偷盗行为开脱:“水浒外面的鸡鸣狗盗之徒更多”。画外之音,耐人寻味。冯杰思维刁钻,文辞生辉,书法有骨,画中藏魂。光、骨、魂三方汇融,就是他个性化的艺术语言,也是他艺术作品独享的标配,唯有欣赏,无法模仿。
《闲逛荡》中,最受冯杰待见的就是那些驴,文集以驴蹄声走来开始,又以驴蹄声远去结束,驴的出场和离去,有诗意更有温情。至于说东坡先生为他写序,醉酒做梦,率意而为。自设悬念,又悄然解扣,彰显的是一个人的诗意才情。
精彩的根基是奋斗,轻盈的背后是深厚。“多年来,冯杰在文坛一直非常低调,这次他的《闲逛荡》写得很狂啊,竟然让苏东坡给他写序,说明冯杰在创作上写出了‘大自在’。”李佩甫的欣赏,还有诸多评论,要说一个或几个作家高评《闲逛荡》许是私交,关键是不少业内名家,一篇篇洋洋洒洒都给予他隆重的褒赞,如此这般热烈地被众星捧月,是因为冯杰的文还是他的人?
知白守黑,固守初心。人品、德性、慧根、超拔,艺海寻梦,躬身深耕,又斩获殊荣。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当岁月为他奉上馨香馥郁的艺术硕果,盛开在他灵魂深处的,必是被世事风雨涤荡后的万千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