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伏荞麦,末伏菜(油菜)。”每年的中伏一到,乡亲们便会种荞麦。“三页瓦,盖座庙,里面一个白姥姥(荞麦)。”我对荞麦有着一份特殊的感念之情,那情从小时候一直流淌到现在,悠悠不断,日渐浓酽。
小时候,割完麦子父亲便利用劳动之余的时间往地里拉农家肥,一堆一堆,一行一行,整齐有序地排列在地里,然后,一锨一锨均匀地撒开,在父亲“看犁沟”的吆喝声中,老黄牛拉着犁将麦茬和肥翻埋进了地。伏到了,火热的夏天也到了,播上荞麦的地在一场透雨后,麦苗破土而出,在接受酷暑的洗礼中,玩强地生长着。
荞麦一拃高了,叶子六七片,嫩绿中稍带一点浅红。母亲将稠密处的苗尖拔下来,用开水烫熟,凉拌便是一道菜,或是炒一下,酸酸涩涩的香,或是拌在面条里,撩拨着孩子们的食欲。
或许出生在酷暑里,荞麦经受了高温,秋凉后,会快速地生长,很快拉长茎秆,赤茎绿叶,像乌树叶,枝繁叶茂,开出了一串串、一嘟噜一嘟噜的细小的白花,花小但稠密热烈,引蜂招蝶。荞麦罩满了地,厚厚的,像花色的地毯,一场丰收的欢宴就此拉开帷幕。而后,赶在了霜冻前,结出如羊蹄,有三棱黑色的果实来。
荞麦的营养和药用价值自不必说,荞面与玉米、高粱面相比,算是粗粮中的宠儿,不是天天可以吃到,一定是逢年过节、偶尔改善口味的佳品。在母亲的手中,荞面可以变着花样成为美食。荞面凉粉,母亲将荞麦糁子(去掉外皮即可),用水泡酥,用擀面杖擀细,然后用清水洗出淀粉,沉淀均匀,把好水的量,会做出筋道发亮的凉粉来。还有荞面削筋,母亲会使劲地和面揉面,直至筋道有力。麦面、高粱面和荞面和在一起做出的旗花面自然成为待客的佳肴。
碾打后的荞麦秆和叶子,父亲再三碾压至细小而柔软的草料,储藏于窑内,冬天,那可是猪的饲料。荞皮是枕头里填充的料,圆鼓鼓的荞皮枕头,轻,透气,枕上不上火,到现在,我们的枕头都还是荞皮枕头。
小区旁的老李家饸饹面馆,天天坐满食客,老板忙得乐开了花,大碗大碗的荞面削筋和饸饹透出了乡亲们对荞面食品的热爱,我也一样,每周的菜谱里,必有一顿母亲牌的旗花面。
中伏到了,荞麦种在了地里,也长在了我的心里,父亲播种的身影依然是那样的清晰,母亲的叮嘱也在耳畔响着,哼一曲《荞麦》歌,“唱起你的时候,我想起了家”,不也是浓浓的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