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来临,熟悉的蝉鸣又响彻耳畔。伴着蝉声,思绪遁回到小时候,许多童年往事如沙滩上散落的贝壳,东一个,西一个,又鲜活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小妹出生在农历五月。娘生小妹的时候,是一个晴热的午后。大门洞里挨墙根儿,放着一张小木床,我搂着大妹挤在上面,哄她入睡。奶奶嘱咐我们莫出声,别给娘添乱。蝉声稳在一个调调上无限延伸,似一台轰鸣的机器不停运转;风像游动的鱼儿,轻巧地在大门洞里穿梭,送来一股股凉意。我轻轻拍着大妹,渐渐困意来袭。醒后进屋,娘已生下了小妹,娘轻声唤我俩靠近。爹握着娘的手,奶奶给光光的小妹擦拭着身子,我和大妹满眼欣喜地趴在床边,看小妹慢慢睁开眼,无意识地左右张望。一家人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小生命身上,想到从此以后又多了一个小跟班,我瞬间觉得空气里流淌的都是甜甜的味道。那真是岁月静好的一个场景啊。
夏日里,也是两个哥哥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他们在长竹竿上粘上面筋,瞅准树上的蝉麻利出击,一粘一个准儿。他们还会在夜幕降临后,打着手电筒,到林子里去找知了猴,不一会就会捉上一堆知了猴,但是至今我也搞不明白他们是怎么捉到的。除此之外,他们还捉蝎子、簸箕虫。捉了蝎子,放瓶子里拧上盖。捉了簸箕虫,放在一个盛了糠的瓦罐里养着,一掀开,它们就会乱作一团纷纷从糠里往外爬。捉到的蝉,哥哥会在它的脖子上系根线。从此,蝉的命运就只能受哥哥摆布了。哥哥会把知了猴洗净、控去水分,放到油锅里炸了吃。我害怕,躲到一边,惊恐地看两个哥哥大快朵颐。至于蝎子和簸箕虫,后来才知道它们都是药材,是要卖了换钱的。
除了做哥哥的小跟班,夕阳下蝉声弱了,我会带妹妹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游戏。有一次,我躲进柴草垛里,谁也找不到我,我为选到一个如此隐蔽的地方而洋洋得意。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色渐渐暗下来,四下也变得寂寂的,我快意全无,有些害怕了。等我从柴草垛钻出来,才发现她们找不到我,早已回家了。在暑热褪去、夜色如水的夜晚,我也会带妹妹到曹爷爷门前的大树下,那里早已聚集了一伙人。曹爷爷讲故事总是绘声绘色,他肚子里的故事怎么也讲不完。他讲的鬼怪妖狐的故事,既让人害怕,又让人听得津津有味、欲罢不能。
蝉声里的童年,还有一件事让我记忆犹新。那年夏天特别热,空气里充斥着热浪,脚下的尘土踢起来像是火炉里冒出的热烟,蝉的嘶鸣声一阵高过一阵。持续了几天高温后,终于闷出了一场透雨,村东头干涸的沟里罕见积满了水。调皮的二哥偷偷和一群小伙伴跑到东沟玩水了。娘在树荫下纳鞋底,等觉察到一直没见二哥,想到可怕后果后慌了神,鞋底也顾不上搁家里,就一路连颠带跑奔向了东沟。娘眼力好,远远就看到几个光着腚的小男孩在水里扑腾。他们也发现大人过来了,慌忙从水里爬出来四散奔逃。娘喝住了二哥,一把按住他,手里的鞋底顺势雨点般落在二哥的屁股上。一边打,一边厉声责问:“以后还敢不敢去玩水!还要不要你的小命!”爱之深、责之切,“旱鸭子”不习水性,如果不知深浅,终要酿成大祸的。娘的严厉,使我们从小就有了安全意识。
思绪从流光里抽离,蝉声依然响彻耳旁,只是物是人非,已有两位亲人离我而去了。不过,爱还在,血脉亲情不曾远离。且行且珍惜,这个伴着蝉鸣的夏天,又是一个美好的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