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1月19日5版）

　　你说它是幻觉也行，你说是弗洛伊德的白日梦也可以，反正它就是我无意识里的幻象，或者是一种力量的意念。

　　这时候，我正在全神贯注地构思、谋划一个系列长篇小说的创作，自然而然，我想到了火祖燧人氏。燧人氏是传说中的人物，在实际的存在中，他肯定不是一个单独的人物，他应该是历史文明初始时期形成的集体无意识，是原始初民心理积淀的集众多先民优点的一个意象，他长什么样子，找不到具体的历史记载。于是，那个蹬着滑板车的少年，还有蹬着风火轮的哪吒，就自然地移情到了燧人氏的形象上，而且天帝的两个护卫金麒麟和玉麒麟作为幻象也就自然而然地来到了我的小说作品里。

　　以大写意写这些人物，并不是仅仅写写他们腾云驾雾、变幻莫测而了事，写人物必须遵守世界性的通识，具有规定性、规律性的通识，就是要写人物的性格、特殊的性格，不仅仅是外在的性格，更是富有内涵的内在的性格。盖利肖在他的《小说写作技巧二十讲》中结合美国小说实践这样说，“我们强调的始终是这种必要性——你要认识到每篇小说是，也必须是关于人物的故事，写他或她在面对某种条件或事态做了些什么。”“流传下来的往往是这些小说，它们的趣味更多地是来自人物，而不是情节。”那么，怎么才能写好人物呢？盖利肖肯定地说，“为了在人物刻画中获得真实性，你必须了解好的性格描写的必要特征……性格特征必须是被戏剧化了的。必须在行动中描写人物。然而，除非在描述人物行动时明确地揭示出性格特征，否则你就不可能成功地发展人物身上全部的戏剧可能性。要记住，描写这种性格特征时，揭示性格的行为本身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造成这些行为的性格特征。”盖利肖因为是一个传统、保守的小说理论家，他的表述基本还是基于批判现实主义时期小说的表达理念。当然，在现代主义小说作家那里，虽然他们写意识的流动尤其是潜意识的流动，写心理现实，但仍然是在意识流动和心理现实中揭示人物的性格，只不过是更隐藏更内在的性格特征，是心理化的最为本性的性格特征。从这个角度说，小说的文学性发展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人物性格特征内在性的本性的隐藏性的表现。

　　在我的长篇历史文化题材小说中，性格特征最鲜明最内在的是钟离平，他大起大落的性格特征是由他的身份、人性以及政治和社会因素等等元素所决定。他在秦宫性格凶残，因为自己是一等一的大内高手，是秦始皇的贴身侍卫，不能让人看到他的真实面目。如果有人看到，此人必死无疑。他的这种凶残的性格是他的身份所决定，也受到秦始皇凶残性格的影响。但他又是一个穷苦人家出身，从小被抓进秦宫演练神功，人性的基本元素没有泯灭。这就给他后来弃绝神功，变为女儿身，在芒砀山生儿育女，幸福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提供了人性的基础。他的这种转变，还有一个外在的加速元素，就是秦朝覆灭，他无处可走，只好留在芒砀山。这个元素也很重要，如果没有秦朝覆灭的历史事实，他是不是还会继续完成秦始皇给他安排的重要任务呢？我想，他会。这就是说，人物的性格特征不仅仅要写出他的特征，还要写出他性格形成的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而内在因素和外在因素缺一不可。比如《芒砀神功》（又名《菊花酒菊花茶》）中的挥云大师，他的原型是大方士卢生。卢生为了躲避秦始皇的残害，逃离秦宫，有人说他是在一个偏僻的山洞隐藏，具体是哪里，无人知晓。我说他躲在芒砀山，历史不行小说则可，我又给他更名为挥云大师，同样是历史不行小说则可。他是被秦始皇闻其名请进秦宫的，因为秦始皇梦想长生不老，所以尤其重视医学，而方士则是容气功、炼金、神鬼以及一些基本药理为一体的医生和药师。据史料记载，秦宫“悉召文学方术士甚众”，“方士欲炼以求奇药。”卢生能够被秦始皇所关注，证明他的道望很深，搁到现在，他应该是一个主任医生或教授级医药师，说一句玩笑的话，甚或可能是工程院院士级别的专家。他能够预感到要被秦始皇残害，证明他有政治头脑。他能够成功逃离秦宫，并且不被发现，证明他有谋略。这些就是挥云大师深谋远虑性格形成的基础。由于他的这些经历和性格特征，所以他才那样对于刘邦加以保护，并且为他指点江山，因为他有推翻暴秦的思想基础。他收留大力士仓海，辅导他演练金刚神功，以破飞沙走石，也都表现了他的深谋远虑的性格特征。

　　当然，表现人物性格特征不能平铺直叙，静态地介绍，那样很容易形成概念化的表达，人物只会成为符号，不会成为活生生的人。不论是历史文化题材小说，还是现实生活题材小说，人物性格特征的概念化都是小说创作的大忌。人物性格特征应该是在行动中形成和表现的，而人物的行动包含了事件发生的行动和心理行动，外在行动和内在行动的融合，才能表现出一个活的立体的人物形象。这里以《举起火把》（上、下部）中的南天王这个女魔头为例。南天王华琼的小名叫长肢（有人问我，长肢是念“chang肢”还是念zhang肢？我说都可以。如果念“chang肢”，长是形容词，形容华琼的肢体长，可；如果念“zhang肢”，长是动词，说华琼长肢体，也可。我的本意是“zhang肢”，因为这里面隐含着她娘给她起名字时的心理活动。这女娃子，咋咋光长肢体哩？这样下去，不就成了一个怪物吗？我以毒攻毒，给她起名字叫“zhang肢”，阻止她继续长肢体。果然，华琼后来成了一个短胳膊短腿的女魔头。当然，她练成天雾神功之后，又可变幻自如。）天帝嫌她的名字土气， 就亲自给她起了大名华琼。女魔头华琼在帝宫生活日久，就有了极大的野心，她要把天帝赶出帝宫，自己统领三界，独霸三界；后来，女魔头华琼成了南天王，她的灵魂更是充满了邪恶，她演练神功要吃人肉、喝人血、食人脑。这样，邪恶和心狠手辣就形成了她性格的主体。然而，她不仅仅是邪恶的化身，她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不仅仅是雾星南天王，还具有人的天性，尤其是女人的天性。她的性格特征的本质内容是野心极大，心狠手辣，而女魔头毕竟是一个有七情六欲的女人。她的这个复杂的性格特征，不是概念化的表达，而是她在仙界、地狱、人间的具体行动中得以表现的，而且是事件行动和心理行动的融合表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