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版:梁苑 上一版 下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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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块发霉的月饼

马长鹏    来源:商丘网-商丘日报

  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中秋赏月古今无异,但中秋节我记忆最深的却是月饼。

  因我与二弟只差一岁,母亲不能同时照看我们两个,便将稍大点的我送到生活条件相对好的姥姥家。每年中秋节,姥姥家就买三块儿月饼,姥姥、姥爷和舅舅分吃一块儿,剩下两块儿都留给我吃。姥姥怕我一次全吃光了,往往先藏起一块儿,节后几天拿出来,让我再高兴一次。在姥姥家生活的那几年,我觉得吃月饼似乎是件很容易的事,每个中秋,我都能吃上两块儿月饼。当节后的某天,我又拿出一块儿月饼津津有味地往嘴里塞时,周围的小伙伴们都会眼巴巴地看着我,而我就会在那些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中,将月饼吃得更响了。

  八岁时我被父母从姥姥家接回来上学了。那我家的生活比姥姥家更差了,几乎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到了中秋节父亲只买一块月饼,父亲和母亲都不吃,让我和二弟一人一半。有了三弟后,也只买两块,我仍与二弟分一块月饼,因三弟太小,父亲、母亲和三弟便分吃那一块月饼,我和二弟成了众多羡慕别人过了节仍能吃上月饼的小伙伴中的一员。后来,我与二弟长了心眼,当母亲分给我们半块月饼时,我俩只吃一小口便藏了起来,等过了节有小伙伴当众吃月饼时,我俩也拿上那半块月饼,嘴里嚼动着向小伙伴们走过去。看着小伙伴们不解地睁大了眼睛时,我俩得意地笑了起来……

  我回到自己家后,姥姥仍很惦记我。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到姥姥家看看,姥姥想我了也会到我家来看我。而到了中秋节,姥姥仍如我在她家一样,给我留两块月饼。每当节后我到姥姥家,她一定会从柜子里拿出两块月饼让我吃。每当看到我狼吞虎咽地吃月饼时,姥姥总会笑着说:“慢点,慢点,别噎着……”眼里不时闪现泪花。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懂得了姥姥对我的爱。

  记得有一年中秋节,我分的半块月饼,吃了一小口后,同往年一样,和二弟将月饼藏了起来。可那次我却多了个心眼,往年过完节到姥姥家时,她总会给我拿出两块月饼,我也要孝敬一下姥姥,过几天她来我家时,也要给她一个惊喜。几天后,二弟拿出那半块月饼要跟其他小伙伴显摆时,我便空了手。二弟很诧异地看了看我:“你那半块月饼呢?”我说有天晚上忍不住嘴馋,偷着吃了。二弟便很鄙视地摇了摇头,自己拿上那半块月饼馋小伙伴们去了。可之后的很多天,姥姥都没来看我。时间一长,我便将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不记得过了多长时间,姥姥突然来看我,一进门便搂住我亲了起来:“想死姥姥了!这么长时间没去看姥姥,姥姥过节给你留的月饼都没吃到……”一提起月饼,我忽然想起了自己的那半块月饼,便兴奋地说:“姥姥,今年我还给您留了半块月饼呢,我这就给您拿去。”可当我从柜子最里面的一个角落拿出那半块月饼时却傻眼了:那半块月饼都有点发霉了!看着这半块发了霉的月饼,我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姥姥立即搂过我亲了又亲:“乖孩子,懂得痛姥姥了!没事,没事,不就长点毛嘛,还能吃,你看姥姥这就吃了……”母亲忙阻拦姥姥,姥姥却不顾母亲的劝阻,几口就将那半块发霉的月饼吃了下去,眼里还挂着泪花。后来姥姥拉了两天肚子,母亲看着年迈的姥姥一次次上厕所时,不免埋怨起我来,姥姥却很欣慰地看着我说:“不就多上几次厕所嘛,没什么大不了,就冲孩子这份孝心,值了!”

  回想起那半块月饼给姥姥带来的痛苦,我心里一直隐隐作痛。现在我可以买得起很好吃的月饼,姥姥却已去世。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一种更深的痛。于是每到中秋之夜,我都会奉上一块最好的月饼,默默祈祷:愿姥姥天堂有知,尝一尝外孙买的一整块新鲜的月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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